旧文新发，有增改

原文发表于夷历2017-05-07

今天来说点关于汉语汉字的常识。古人用什么拼音？

我们现在用的汉语拼音是拉丁字母来拼读的。根据汉字音的特点，继承传统的声母、韵母的概念。对于现代人来说，使用起来非常方便，只要掌握了拼音，就不担心整个庞大汉字家族的发音正讹。就现在而言，绝大多数电脑、手机输入汉字都是用拼音，又被我猜中了吧！

然而拼音的发展也经历了长期历史。清季末年主张西化的那群人，差点把汉字给废除了，直接用拼音化的字母来代替汉字。说到这惊出一身冷汗。

「五四运动」之后，钱玄同在《新青年》杂志上发表《中国今后之文字问题》，提出了废除孔学，废除汉字的主张。钱玄同认为，汉字带有原始野蛮顽固思想，如果不废除汉字，中国就无法兴盛。

当初这些人，治学不严谨，把满清治国劣政导致的国家衰弱责任推给汉字、汉文明等这些无法开口说话申辩的东西，也是一种不必动用脑子的好方法，简单粗暴。

欲废孔学，不可不先废汉文；欲驱除一般人之幼稚的野蛮的顽固的思想，尤不可不先废汉文”；甚至说：“欲使中国不亡，欲使中国民族为二十世纪文明之民族，必以废孔学、灭道教为根本之解决；而废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教妖言之汉文，尤为根本解决之根本解决

他提出废除汉字之后，采用文法简单，发音整齐的Esperanto（世界语）

这在当时不是钱玄同一个人这么想的，首先是梁启超提出废除文言，提出汉字落后论。接着卢戆章第一个中国人创制拼音文字，他造了一些「中国切音新字」，但卢戆章并没要求废除汉字，而是主张他发明的新拼音文字与汉字并行。然后吴敬恒、蔡锡勇、沈学、王炳耀、王照、劳乃宣等都各自主张新的拼音文字。当然这时候他们只是想给汉字造一种拼音文字。而钱玄同直接要废除汉字，影响还很大，包括鲁迅都说：「汉字不死、中国必亡」。

后来蔡元培正式公布用罗马字来给汉字拼音的方案，这个拼音方案就是现在大陆采用的汉语拼音。

图：蔡元培《国语罗马字》方案

而罗马字的汉语拼音之前影响更大的是注音符号。如今台湾还在使用注音符号。注音符号是章太炎发明的用来记汉字音的汉字式字母，北洋政府以此为蓝本，在1918年正式由教育部颁行。

图：注音符号

而注音符号之前，西方的传教士在明朝时来中国，为了学习汉字，他们使用拉丁字母来拼读汉语。就跟你学英语时用汉字来标发音一样。传教士的拉丁拼音，可能是最早的字母拼音了。

在没有字母做拼音之前，汉字是怎么注音的呢？

没错，就是切音，称之为「反切」。反切是谁发明的，现在很难考证了，一般认为至少不晚于东汉时期。因为南北朝时的音韵学专家颜之推在《颜氏家训》中有记载：孙叔然创尔雅音义，是汉末人独知反语，至于魏世，此事大行。

（孙炎，字叔然，名炎）孙炎是三国时期的经学家，他作了本《尔雅音义》，使用反切方法给汉字注音。而孙炎之前就有东汉人服虔曾经使用过反切。比如服虔在注《汉书》时有「惴，音章瑞反」的反切注音法。服虔是不是反切创始人就很难讲了，但可以肯定反切之法不晚于东汉。

到了隋朝，陆法言作《切韵》首次整体的把汉字用反切注音法汇编成典，并成为隋唐官方采用的汉字音韵。《切韵》是目前可攷的汉字音韵最早的书籍，研究《切韵》是研究中古汉语的核心资料。然而《切韵》失传了，后面出现了《唐韵》、《广韵》《集韵》是《切韵》的继承者，一脉相承，基本完全继承《切韵》。所以《广韵》等书就成了研究中古汉语的核心资料。目前传世的还有《大宋重修广韵》。

图：《切韵》残卷

《切韵》体系比现在普通话丰富很多

首先，切韵体系声母有三十六个，韵母更比普通话韵母多。分韵也比普通话多。

韵头：一等、二等的开口没有介音，合口有u介音；三等开口有i介音，合口有iu介音。

韵腹：一等韵腹是后元音，二等低、次低元音、四等前元音、三等有i介音。

韵尾：阳声韵有鼻韵尾m、n、?；入声韵有塞音韵尾p、t、k；阴声韵有零韵尾、i、u韵尾。

其次，切韵体系声调分为四声八韵。平、上、去、入为四声。平分阴阳为阴平、阳平、阴上、阳上、阴去、阳去、阴入、阳入。而普通话只保留了阴平（一声）、阳平（二声）、上声（三声）、去声（四声）。入声在普通话中彻底消失了。

默哀一分钟先！

入音本来在汉语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，入音的消失可谓是汉语一大损失，失去了入音则基本上失去了汉语读音的音乐韵律，以及节奏感。古之汉语读起来落地有声，号称「金石之音」，其韵律犹如「大珠小珠落玉盘」，诗一般美丽，歌一般悦耳，抑扬顿挫，自成乐律。

那么，反切法到底是怎样拼读汉字的呢？反切用两个汉字切成新的音，第一个汉字称之为反切上字，第二个字称之为反切下字。取反切上字的声母，加反切下字的韵母合成新的汉字音。

比如：宣传的「宣」，须缘切。取须的声母X，取缘的韵母uan，合成xuan。于是就知道宣发音为xuan。

图：《大宋重修广韵》宣

当然，还有一些音如果用今天的普通话去切，就会遇到无法切或者切的音与今天的音不对的情况。因为古今音发生了变化。

比如，《大宋重修广韵》中，浅，仓翦切。按照普通话发音反切出来是cian，而今没有这个音。

图：《大宋重修广韵》浅

而原本广韵对浅的反切是则前切，切出来是zian，今天也没有这个音。其实中古汉语中，浅介于cian和zian之间，根据当代语言学家郑张尚芳的拟音，发音为tsen

有人会发问：既然用汉字切汉字，那必须先知道反切上字和反切下字发音，那反切上字和反切下字又如何确定读音呢？

比如浅，仓翦切，仓怎么发音？如果不知道就要继续查反切书。仓，七冈切或其昂切。

昂，就已经是独立发音了，因为这个字就相当于现代拼音学的整体认读音，没有声母韵母，它的音可作韵母用。

那么，一部分原字的读音则是定了的。比如阿a、昂ang。在反切整体认读音的字时，反切上字零发音，直接认读反切下字的韵母即可。比如：昂，五刚切。

那么大家会反切了吗？

比如骗子的骗，怎么反切？

再如，东京奥运日本体操的金牌，看出裁判背后的黑暗和污浊。那么污这个字，怎么反切？

四声八韵根据八卦特性阴阳二分概念成立，使汉语发音趋于至善至美至雅至乐，反切系统如果放在今天，依然不过时。可以采用拼音和切韵系统并行的方式，逐渐恢复汉语八韵音。至于恢复的难度，虽然有，但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难，至于怎么恢复，此是后话，以后有机会再说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