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论明朝疆域（连载14）
蕐夓文朙中樞府
二七六二五零四年正月廿八
原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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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注】：建议按连载顺序阅读
第十四篇：关西七卫
在固有映像中，明朝对新疆似乎没有统治到，最远也就到新疆东部，以甘肃一带为核心的关西七卫。那么关西七卫有多大呢，又对新疆有没有统治呢，本文将揭晓。
在官方标准中，以谭版为准，新疆被东察合台汗国占据，明朝称别失八里或亦里把里，明朝在通往西域中最远就控制到关西七卫，谭版的关西七卫绝大多数都在甘肃，所以教科书给人形成一个固有映像，那就是明朝没有统治到新疆。
诚然，按照史书上留下的资料来看，明朝经略西域，只有关西七卫。但是，关西七卫的位置和面积，是否真如谭版那样呢？还有东察合台汗国是否真那么大呢？这就未必了。
《殊域周咨录·卷十三》：「长陵初设关外七卫：曰哈密；曰安定；曰阿端；曰赤斤蒙古；曰曲先；曰罕东左。七卫皆在嘉峪关西，哈密又在六卫西。东去肃州，西去土鲁蕃各千百里，北至瓦剌数百里。”」
按照《殊域周咨录》记载，七卫皆在嘉峪关西，哈密又在六卫西。所以哈密卫应该在最西才对，但谭版的关西七卫中哈密卫并不在六卫西。
那么谭版的关西七卫位置锁定估计就要重新议论了。
先说阿端卫
《西游录注》：「高昌西三四千里，有五端城，即唐之于阗国。」
「《元史西北地附录》作“忽炭”者，是也。《曷思麦里传》作“斡端”，《拜延八都鲁传》亦作“斡端”，《宪宗纪》则作“扩端”，均此“五端”二字之声转。今称“和阗”者，是其地也。《明史》作“阿端”，又沿古名作“于阗”，均非两地。《西域释地》云：“叶尔羌，汉莎车国地。唐以后并入于阗，又曰和阗。汉于阗国，唐置于阗都督府于此。回人谓汉人为‘黑台’，和阗即‘黑台’之讹。相传汉任尚弃其众于此。”」
五端城，在高昌以西三四千里，也就是于阗国故地。高昌在哪呢，高昌在今吐鲁番旁边。
元朝翻译为斡端，明朝叫阿端。于阗、和阗、五端、忽炭、斡端、扩端、黑台、阿端等都是对和阗的音译。
那么阿端卫，理所当然应该在今和田才对。阿端卫为洪武八年设置。
《明史》：「阿端卫，在撒里畏兀儿之地，洪武八年置。后为朵儿只巴残破，其卫遂废。永乐四年冬，酋长小薛忽鲁札等来朝，贡方物，请复置卫设官，从之，即授小薛等为指挥佥事。」
但是，在明史或大明一统志中，还有个于阗国，这就说明于阗国、阿端卫是同时存在。那么阿端卫若是于阗故地，那么于阗国又在哪里呢？
《大明一统志》记载了于阗国东邻曲先卫，北与亦力把里接壤。
其实明朝时于阗分为东于阗、西于阗，此处的于阗国实际上是西于阗，而东于阗便是阿端卫。《大明一统志》中于阗国的山川记录可以证明。
于阗国（西于阗）北与亦力把里接壤，也说明东察合台（亦力把里）并没统治于阗，在《大明一统志》中，亦力把里与于阗是并列关系，并非谭版地图中的东察合台汗国那么大统治了整个新疆地区。
再说曲先卫
《新元史》：「苦叉。亦作曲先。元初置曲先答林元帅府。」
《读史方舆纪要》：「曲先卫在安定卫西。古西戎部落。宋淳祐三年，蒙古主使忽必烈将兵击大理，自曲先脑儿而南。即此。寻置曲先答林元帅府。明洪武四年，置曲先卫，授其酋散西思。」
曲先卫就是苦叉，也就是库车。今新疆库车地区。库车、苦叉音译词也。也称苦先，其实就是古龟兹。
《西游录注》：「李光廷《西域图考》云：“龟兹入元，为别失八里，西境城曰苦先，即今‘库车’之对音。《元史耶律希亮传》云从征至浑八升城。今阿克苏南有浑巴什庄。世祖自二王所召还，由苦先城至哈剌火州，出伊州，涉大漠还，亦曰苦盏。」
再说安定卫
《明史》：「安定卫，距甘州西南一千五百里。汉为婼羌，唐为吐蕃地，元封宗室卜烟帖木儿为宁王镇之。其地本名撒里畏兀儿，广袤千里，东近罕东，北迩沙州，南接西番。居无城郭，以氈帐为庐舍。产多驼马牛羊。洪武三年遣使持诏招谕。」
明确只是安定卫设在婼羌故地，也就是距蒲昌海南不远的地方。
再来说哈密卫
哈密卫，卫所在今哈密地区，这是肯定的。
但是按照《殊域周咨录》记载，七卫皆在嘉峪关西，哈密又在六卫西。所以哈密卫应该在最西才对，但谭版的关西七卫中哈密卫并不在六卫西。
能满足以上记载的，只有两种情况，要么哈密卫并不在今哈密地区，要么哈密卫范围极大。
哈密，官方资料称又名哈梅里。
但是，在《明史》西域列传中，同时记载了哈密卫、哈梅里。如果都是同一个，为何并列记载，内容还略有不同呢？
《明史·列传第二百十七西域一》「哈密，东去嘉峪关一千六百里，汉伊吾卢地。明帝置宜禾都尉，领屯田。唐为伊州。宋入于回纥。元末以威武王纳忽里镇之，寻改为肃王，卒，弟安克帖木儿嗣。洪武中，太祖既定畏兀儿地，置安定等卫，渐逼哈密。安克帖木儿惧，将纳款。成祖初，遣官招谕之，许其以马市易，即遣使来朝，贡马百九十匹。永乐元年十一月至京，帝喜，赐赉有加，命有司给直收其马四千七百四十匹，择良者十匹入内厩，余以给守边骑士。......明年六月复贡，请封，乃封为忠顺王，赐金印，复贡马谢恩。........且封脱脱从弟兔力帖木儿为忠义王，赐印诰、玉带，世守哈密。十年，贡马谢恩，自是修贡惟谨，故王祖母亦数奉贡。十七年，帝以朝使往来西域者，忠义王致礼延接，命中官赍绮帛劳之，赐其母妻金珠冠服、彩币，及其部下头目。其使臣及境内回回寻贡马三千五百余匹及貂皮诸物，诏赐钞三万二千锭、绮百、帛一千。二十一年贡驼三百三十、马千匹。」
《明史·列传第二百十七西域三》「哈梅里，地近甘肃，元诸王兀纳失里居之。洪武十三年，都督濮英练兵西凉，请出师略地，开哈梅里之路以通商旅。太祖赐玺书曰：“略地之请，听尔便宜。然将以谋为本，尔慎毋忽。”英遂进兵。兀纳失里惧，遣使纳款。明年五月遣回回阿老丁来朝贡马。诏赐文绮，遣往畏吾儿之地，招谕诸番。二十三年，帝闻兀纳失里与别部仇杀，谕甘肃都督宋晟等严兵备之。明年遣使请于延安、绥德、平凉、宁夏以马互市。帝曰：“番人黠而多诈。互市之求，安知非觇我。中国利其马而不虞其害，所丧必多。宜勿听。自今至者，悉送京师。”时西域回纥来贡者，多为哈梅里所遏。有从他道来者，又遣兵邀杀之。帝闻之怒。八月命都督佥事刘真偕宋晟督兵讨之。真等由凉州西出，乘夜直抵城下，四面围之。其知院岳山夜缒城降。黎明，兀纳失里驱马三百余匹，突围而出。官军争取其马，兀纳失里率家属随马后遁去。真等攻破其城，斩豳王别儿怯帖木儿、国公省阿朵尔只等一千四百人，获王子别列怯部属千七百三十人，金银印各一，马六百三十匹。二十五年遣使贡马骡请罪。帝纳之，赐白金、文绮。」
说哈密，元末以威武王纳忽里镇之。又说哈梅里元诸王兀纳失里居之。
《大明一统志》又称忽纳失里。到底是谁，又是不是同一个人。想必《明史》哈梅里中的兀纳失里与《大明一统志》忽纳失里是同人异译，又混译了纳忽里。
肯定哈密卫在今哈密，若要符合七卫皆在嘉峪关西，哈密又在六卫西。除非哈密卫极大。
有没有证据呢？
《皇明九边考》：「哈密即唐伊州，元封族子忽纳失里为威武王。卒，其弟安克帖木儿立。永乐四年，遣使朝贡，改封忠顺王，赐金印。西有哈烈，北有赤刀把刀畏吾儿空，东北有赤斤蒙古，南有阿端罕东。」
在《皇明九边考》中说到哈密范围，西是哈烈，东北是赤斤蒙古卫，南有阿端、安定、于阗国等。哈烈是哪里呢，哈烈也翻译成黑鲁，是帖木儿汗国的一个城市。元驸马帖木儿即位撒马儿罕，又遣其子沙哈鲁据哈烈。
也可以看成帖木儿汗国一部分，不过在明朝政治法里面前，哈烈、撒马儿罕是并列的朝贡国。
哈烈（黑鲁），在今阿富汗的城市赫拉特。
按照《皇明九边考》记载的哈密卫，西据哈烈，东北接赤斤蒙古卫，南有阿端、安定、于阗国等。北有赤刀把刀、畏吾儿。
赤刀把刀其他史料中没有任何记载，仅见《皇明九边考》，怀疑是亦力把力。
若按照这个范围来看，那哈密卫极大。
也只有哈密卫极大，靠西接哈烈，才符合《殊域周咨录》记载，七卫皆在嘉峪关西，哈密又在六卫西。
关西七卫的其它几卫都在甘肃内，本文就不详介绍了。
另外，阿端卫、曲先卫等因为朝见明朝天子太远，等曾请求内迁过。不过东迁不等于放弃远领土，卫所东迁仅相当于迁都。
《明史》：「真只罕因言：“阿端故城在回回境，去帖儿谷尚一月程，朝贡艰，乞移本土为便。”天子从其请，仍给以印，赐玺书抚慰之。」
「弘治中，安定王子陕巴居曲先。廷议哈密无主，迎为忠顺王。正德七年，蒙古酋阿尔秃厮亦不剌窜居青海，曲先为所蹂躏，部族窜徙，其卫遂亡。明初设安定、阿端、曲先、罕东、赤斤、沙州诸卫，给之金牌，令岁以马易茶，谓之差发。沙州、赤斤隶肃州，余悉隶西宁。时甘州西南尽皆番族，受边臣羁络，惟北面防寇。后诸卫尽亡，亦不剌据青海，土鲁番复据哈密，逼处关外。诸卫迁徙之众又环列甘肃肘腋，犷悍难驯。于是河西外防大寇，内防诸番，兵事日亟。」
后因西北局势混乱，诸卫内迁或亡，那都是明朝中晚期了。明朝前期关西七卫实际上非常大。
有人要问了，若按照这个推论，哈密卫岂不是都包括了火州、吐鲁番等？而历史上记载吐鲁番经常入侵哈密，岂不矛盾？而且按照谭版明朝地图，吐鲁番还不属于明朝控制范围。
其实不然，明朝不但控制吐鲁番等地，还在当地设有朝廷机构。
比如吐鲁番僧纲司。
僧纲司、道纪司，是明朝对佛教、道教进行宗教管理的专门机构。明朝在吐鲁番有僧纲司，这说明吐鲁番是被明朝统治的。
吐鲁番僧纲司设于永乐六年五月，《明实录》记载：「辛酉，土鲁番城僧清率其徒法泉等来朝，贡方物，命清来为灌顶慈慧圆智昔应国师。法泉等为土鲁番等城僧纲司官，赐清来白金五百两，钞千贯，彩币十二表里，其徒七人各赐白金三十两，钞五百贯彩币三表里。」
又，《明史》：「其时西域地亦有名阿端者，贡道从哈密入，与此为两地云。」说明西域诸国入贡朝廷可以走两条道，一条经哈密，一条经阿端。
经哈密必然会路过火州、吐鲁番等，那如何保障哈密卫是西域门户呢，除非哈密卫权力比较大，地位高于火州、吐鲁番等，听其调遣。
换言之，火州、吐鲁番等既是个体，又要属于和臣服哈密卫。
「时土鲁番先后贡使皆未还。边臣以其书不逊，且僭称可汗，乞命将遣兵先剿除牙兰，然后直抵土鲁番，馘阿黑麻之首，取还陕巴。否则降敕严责，令还陕巴，乃宥其罪。廷议从后策，令守臣拘贡使，纵数人还，赍敕晓示祸福。帝如其请，命廷推大臣赴甘肃经略。」
哈密曾上书朝廷，吐鲁番僭越称汗，请求朝廷派兵助其剿除。这也说明哈密卫权力和范围很大，名义上管辖着吐鲁番、火州等地，并不是谭版地图那样吐鲁番不属于明朝。
谭版的关西七卫被锁定在甘肃，剩下的大片新疆地区就划给东察合台（亦力把里）。而实际上亦力把里没有那么大，关西七卫直接统治了今新疆九成以上的领土，换言之，除了朝贡外，明朝也是拥有新疆的。
黄帝纪元10781年阳历三月十七日，阴历三月廿八日。建寅正月廿八日
